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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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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束一天的工作,熏理揉著因僵坐在電腦前太久而發酸的腰,去廚房倒了杯涼水,一手從果籃裏拿了個蘋果,她的視線不經意落在時鐘上。

“已經六點了?小征應該回家了吧。”

征十郎今天靜得不太正常,通常無論她工作多繁忙,他總會在放學後跑到書房和她撒會兒嬌。

熏理想去看看他在做什麽,她輕手輕腳溜到三樓。

逐漸加大的雨勢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席卷城市,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彈到屋頂、窗戶上,足以想象這樣的大雨維持一夜將會為排水系統增添多少負擔。

爬了一半樓梯她才想起來,她今早忘了叮囑征十郎出門前帶傘……嘛,身為少爺廚的志川應該有提醒他。

輕推開沒有上鎖的門,透過那一道漆黑的縫隙。驀地感受到從屋裏傳來的侵染著黑暗的寧靜,使她差點以為征十郎不在裏面。但她發誓自己聽到了衣服布料與床單摩/擦發出的細微聲響。

敏銳的、屬於母親的第六感告訴她,征十郎現在心情低至落谷,然而他卻不肯在這時找家長哭訴,分享他的小秘密。

熏理猶豫了一下,還是忍住了想沖進去安撫他的沖/動。也許他現在最需要的只是一個人靜靜思考,不然他也不會特意在回家時避開家仆和自己。

等征十郎想通後,再讓他自己選擇是傾訴還是閉口不提。

此時的征十郎蜷縮在床上,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後重重松了口氣。他要感謝母親的理解,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樣用淚眼朦朧的臉去面對她。

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滲透到骨髓裏,讓他忍不住將整個身體埋在暖和的被窩裏。

掛在椅背後的書包仍然是潮濕的,一本本書攤開在書桌上,單憑一晚上恐怕無法晾幹全部。然而這並不是真正讓他傷心糾結的緣故。仔細回想事情經過,他越發確定先前所看到的那雙鞋——屬於大島。

也就是說,他是目睹自己被欺/淩經過的目擊者,口口聲聲說是把征十郎當做「好朋友」的大島不但不找人幫忙,在事發後甚至落荒而逃。

如果這就是所謂的「友情」,未免也太脆弱了,仿佛紙糊一捅就破。

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,自己當時不該與大島多言,而是和同班同學們站在一條戰線,對大島保持冷漠疏遠的態度。或許這樣就不會引起之後一系列的不必要麻煩。

至於半路被搶劫這件事,初次遇到諸如此類情況的征十郎確實有些傻眼,但幾年前參加的夏令營可不是鬧著玩的,他自由辦法找到那幫欺負自己的人。

熏理的謹言他一直放在心中——無論遇到了什麽都好,別讓自己吃虧。低聲下氣不是赤司家的作風。

……

征十郎舒展開四肢,感到暖意重新流入體內,他逐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,深黯的眼覆雜地盯著天花板。

他現在需要擦幹眼,洗個臉,換身衣服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下去吃晚餐。但今晚是免不了與父親的一場談話了……他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不對勁。

“小征,下來吃飯。”

門外,熏理溫和地敲了敲門。

“媽媽……能先進來下嗎?”

熏理撇撇嘴,心智尚未成熟的征十郎還沒到獨自處理問題的階段,看來她又得充當一回知心姐姐了。

征十郎開了臺燈,乖巧地坐在床的一角。他臉上的淚痕淡到看不見,但雙眼還是有些紅腫。

“難不成在學校受委屈了?”

“其實……”他將事情簡略地說明了一下。

熏理了然地點頭,倒不是完全沒預留這種事發生的機遇,但偏偏讓征十郎在第一次獨自回家的路上遇到,她突然擔心這是否會在他心裏留下陰影。

順著征十郎的目光望去,半幹的書本皺巴巴得像秋天的枯樹葉。

“這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……”她聳聳肩,“至於那些欺負你的初中生,該怎麽處理這件事,我想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吧?”

他默默點頭,熏理在開導自己的同時卻從未告訴他要怎麽做,完全是放開了手讓他想辦法解決。

“我也不想講大道理,既然別人欺負你,你就不要客氣——誰讓你是赤司征十郎呢?你有這個資本。”當然了,熏理不是在教導他以牙還牙。

“嗯。我只是忽然發覺……僅僅學業上的優秀根本不夠讓我在社會立足。”九歲的征十郎一本正經說出這番讓大人詫異的話,她微微一楞,兒子比她想象得還靠得住嘛。

“沒錯,爸爸不也一直希望你成為在各方面優秀的人嗎?”她莞爾一笑。經歷些小挫折對孩子的成長必然有好處,這也只是他對人生領悟而邁出的第一步。

征十郎總算是松開了揪住她衣袖的手,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,小臉瞬間垮下,有點委屈地對起手指。

“大島……”

“可能他也是一時嚇壞了才逃走的,這很正常。”她拍拍他的肩,安慰道。“當然,如果是作為好朋友的話那他太不夠格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論謹慎交友的重要性,我相信你做得到。”

與熏理的談心時間結束後,征十郎心裏釋然許多。於是面色平靜的他跟隨她下樓用餐。毋庸置疑,雅史在離開餐桌前淡然地拋下一句“飯後到書房來。”

熏理隔空傳給征十郎一個“加油”的鼓勵眼神,她只希望雅史的思想教育別做得太過火。

翌日,征十郎換了新的書包卻背著那些皺巴巴的書本去了學校,走進教室時他動作自然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。

“早上好!”坐在斜後方的大島朝他招招手,聲音很輕。

征十郎朝他點點頭,笑容不再像先前這麽勉強,微微揚起的弧度帶著似有若無的疏離感。

從書包裏拿第一節課要用的國語課本時他故意放慢動作,大島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到他的書包和本子上,像是在虛心打量。

他的舉措更加證實了征十郎的想法。

國文課上老師提了一個難度較高的問題,見全班無人舉手,沈默幾秒後她“隨即”點了征十郎的名字。說是隨即有點不可信,畢竟無論嘗試幾次征十郎總能完美給出正確答案,也算是給老師一個臺階下。久而久之,所有課的老師都愛點他發言。

老師眼尖的註意到他手中的課本,只有被水打潮後幹透的書才會有這種質感。倘若不是上面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大名,真叫人懷疑他是不是忘了帶書才找別人借的。

下課後,老師關心地走到征十郎桌前問他需不需要換本新書,這可是普通學生無法享受的優待。

征十郎有禮貌地回絕了老師的提議,他說,舊書已經用慣了就不想再換新的,反正這學期也剩兩個月就收尾了。

但他內心所想與嘴上的借口不符。他只是不想忘記這個教訓。

老師讚許地點點頭,認為他是個踏實刻苦的孩子。還笑說無比期待他學期末的最終成績,定然又將維持年級第一的神話。對此征十郎只能幹巴巴地報以回笑。

同學眼中的天之驕子承受著他們所無法想象的精神壓力,無論在任何事上都要做到最優秀,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顯現出他自身存在的意義。

“好羨慕赤司君啊。”大島捧著臉羨慕地感嘆。

“少得意,這次會努力超越你的。”隔壁的日吉從書本上移開視線,挑釁道。

是值得自豪的事麽?也許剛開始的時候是很得意,久而久之那千篇一律的稱讚變了味,成為某種變相的壓迫。正因此他異常珍惜那些與母親度過的無所顧慮的時光。

若是以毫不在意的語調說著“沒什麽。”學生們將征十郎封為學聖崇拜的同時自然也會眼紅嫉妒。

征十郎默不作聲地從書包裏拿出下節課需要用到的教材。

努力吧,繼續努力做好每一件事。既然他從父母那裏繼承來了智慧與財富,就必須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它們。不要想著何時才能好好休息,不可以放松,不可以像不懂事的小孩趴在媽媽懷裏哭。他身前身後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緊盯自己。

放學後征十郎並未直接趕回家,而是不慌不張地坐在轎車內看著從志川那裏剛收集來的資料——一份某所不知名國中的詳細學生名單。

征十郎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尋找昨日找他麻煩的三個不良初中生,目標基本鎖定。

“雅史少爺讓我轉告您,不希望下次再遇到相同情況,即使有,也請自己擺平。”志川望了後視鏡那沒有表情的小少爺一眼,拖長的語調帶了淡淡的警告氣息。說到底他只是雅史指派的管家,永遠將主人放在第一位。

征十郎淡然地點頭,將心底騰升起的不滿強壓下去。

這次只是為了給那些找上來的初中生一個教訓,畢竟昨天不是他們第一次威脅無辜小學生了。匿名舉報再讓校方給予處分,想必他們以後也會收斂些。

“母親呢?”他在外人面前總是以尊稱稱呼熏理。

“熏理少夫人認為您的做法很妥當——至少以您先在的年紀而言。”

征十郎輕輕“嘖”了一聲,他還太小,很多事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解決……倘若能快點長大該多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想想也蠻心寒的,曾經的兩個小學好友在某個下午鬧了茅盾,之後的兩年完全是相看兩相厭,從朋友變成敵人。絕交的緣由很簡單,其中一個小學好友在我們這幫人之中發起了“誰這次小測驗成績最好就要接受懲罰”的游戲。

不考慮後果的小孩子有時候確實比大人還殘忍呢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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